從洞裡走出來的那個中午
陽光照射在他
蒼白的皮膚上
並且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曾經明亮的眼睛開始呈現出渾濁的暗黃色
他的手搭在額頭上
眺望遠方
那裡有一棵樹,幾塊石頭
還有河流,和他背後的山峰
和十三年前相比
那棵樹似乎更綠了一些
或者其實根本沒有
那隻是他在初見光亮時產生的幻覺
另一歌幻覺是關於形狀
山的形狀,樹的形狀
遠處城市的形狀
在一顆沙粒種孕育出的宇宙的形狀
還有他自己的影子的形狀
在中午太陽的直射下
他的影子幾乎被他自己掩蓋
靜止,空虛,但是並不隨風搖動
他還記得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他把帽子掛在樹枝上
向它鞠躬表示感謝
他向每一個腳印道謝
向每一口空氣道謝
他甚至向他曾經產生過的最邪惡的念頭道謝
“如果沒有你們,”
他對這些念頭說,
“如果沒有你們,我怎麼還會是我。”
他也向那幾塊石頭道謝,
感謝它們在這個時刻陪伴著他,
還有河流,和他背後的山峰
他說謝謝,他說
謝謝。
然後向前,頭也沒回,
一直到現在。
“該是出去的時候了,”
那天早上有個聲音在他的頭腦裡說,
“該是出去的時候了,
世界還會是那個世界,
不管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那個聲音說,
“不管多久,你看到的也只是千山萬水。”
“無論多久,”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無論多久,
山還是山的故事,
水仍是水的故事。
而我聽到的。
仍然會是人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