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

一年後他來找我
他說我們一起排一出劇吧
我問為什麼找我
他說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我懂得了愛情
繼續往前走
我問他想排哪齣戲
他說他們想排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左側這扇大門的後面
你能聽見學生們的彩排聲嗎
我曾經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今天那些台詞依然縈繞在耳畔
（聽我說我愛你我一輩子都愛你
切都是廢話
怎麼你不喜歡女人去舞場呢
一般的男人都喜歡把女人教壞
又喜歡把壞女人感化成好女人
我這個人不會沒事找事做
我覺得女人還是老實點好）
沿著街走下去（你以為你和別人不同嗎我看你呀也一樣自私）
那是書中最悲哀的段落
主人公意識到生死命運完全不由他們決定（怎麼樣自私了你就想我在別人面前做個好女人在你面前啊做個壞女人）
比起外界的力量
人多麼渺小（你就想我對別人壞獨獨對你好
可是我們偏要說
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而命運的結局根本不由我們做主
（好或壞我都不需要你改變)
直到今天我仍記得演出結束的時候
他興高采烈來找我的模樣
我們那天的演出得到那麼多喝彩和掌聲
他抓住我的手
說我離不開你
從現在起
讓我們從頭來過
看到左邊那扇大木門了嗎
上頭掛著紅燈籠的那扇
在這裡靜靜的停留片刻
那天演出結束
我們走過這裡
他突然緊緊抱住我
深深的吻我
彷彿第一次吻我
好了我們走吧
往右再走幾步
第一扇紅色的大門
看到了嗎
有一條狹窄的小徑
右轉走進那扇門
是十九號
他第一次吻我
就是在這兒
你面前這兩棵樹下
繼續往前走
空氣中彌散著香氣
清新醇厚
像年輕的身體裡釋放的情慾
他的手笨拙的在我身上游移
他手指顫抖鼻息沉重
像一頭初生的野獸
魯莽而膽怯
我們的愛情無師自通
沒多久我們就對彼此的身體駕輕就熟
這是一件容易上癮的事兒
我們瘋狂的尋找舊城區每一個能夠安靜接吻的角落
有時當一個長長的吻結束
睜開眼睛已經是黎明
我們走到了小巷的盡頭
穿過大門回到街上
然後左轉
那天演出結束
他抓住我的手說
我離不開你
從現在起
讓我們從頭來過
我說不
他問為什麼
我說如果我們再走到一起
我會變成戲裡的那個女人
你會變成戲裡的那個男人
我害怕
我們會變成一對夫妻
一對無法真正相愛的夫妻
他笑了說
那隻是戲不是現實
我看著他說
那齣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雖然那隻是一齣戲
但是它真的讓我害怕
右邊是蘆淞園賓館
據說馬可波羅來過這裡
他曾說北京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
你知道
沒必要相信他們告訴你的每一句話
我們走吧
往右看
看到右邊這扇掛著紅燈籠的大門了嗎
大紅門敞開著
這裡是板廠胡同十四號
一處被稱作都江源的地方
跨過大門走進去